累四吾 Lay Woo
雷峰塔纪念书院院长
Lei Fong Tower Memorial College
开源商学院
GNU/Business School

公交车老奶奶

老奶奶

她是一位老奶奶,由于各种原因,她现在站公交车上车的门口。

现在还是夏天,公交车开了空调,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外面炽热的空气,透过窗户,灼烧着车内烦躁不安的乘客。还好司机大哥是个体贴的人物,将空调温度调得很低。不然很难让我有来坐公交的理由。

老奶奶坚信,自己做了核酸;她一直坚持这个事实——她应该上车。她紧握着门口的栏杆,即使司机并不是气功大师,足以用一口气将她赶下。但确实有一股强大的气息,像不可抗拒的一般不断地将她向后拉,以至于她只有不断解释自己的情况,才有可能让气息停止。她仿佛一个坚定的战士,凭借一己之力将整辆车停留在了原地,这是多少猛士梦寐以求的幻想。其他乘客虽然心里已经焦躁难耐,车内除了司机大哥,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。

司机大哥十分无奈,不停地说明另一个浅显易懂的真理:老奶奶的核酸到期了。但是问题在于,如果核酸到期了,那么老奶奶便知道要去重新做,毕竟是会来坐车的。但如果老奶奶做了核酸,就不应该显示核酸过期。那么眼前的场景是如何发生的呢?这到底是难住我了。若是考试也出这么难的题,恐怕我是哭着进去哭着出来,谁会承认自己是那么笨。我相信老奶奶确实检测过了,那真诚的神情谁不会信呢?但我又相信司机大哥的判断,他的经验似乎谁也不能质疑。

就像春天的第一道雷声,一道闪电划过我的眼前,击穿了我面前的场景,一个个碎片逐渐脱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贴在我脸上的无法触摸的光亮。我十分害怕,手摸索着抓住身旁的栏杆,紧紧地抱住它。如果被黑暗包围是一件恐怖的事,那么我将无法判断目前我应该是以什么样的情感,是快乐的痛苦,还是痛苦的快乐,思索这些事情,十分痛苦。

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火焰,张大了嘴,和喷火龙一样,似乎想把这毫不讲理的人喷下车。就像海浪一般,其他的人见有人已经身先士卒,便也抛弃了自己的面具,面对不讲理的人也没必要讲理。车内从冰冰凉的饮料变成了油炸的热锅,下一秒我可能就要熟了。

突然,我发现那根杆子不见了,不管我如何摸索,我应该是再也找不到那根杆子了;好在,那个老奶奶似乎真正意识到了其他人的愤怒,减弱了说话的力度。手也渐渐的松了,从胸前垂到了腰间之前,她戴上了因为妨碍讲道理而摘下的口罩。她抬起本应轻松的蒙皮骨头的双腿。一步一步走下了车。我感觉到了车子又重新移动了起来。

下车

为了防止我摔倒,我决定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完成接下来的旅程,我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突然看不见了。我的两只手从大腿划向膝盖并支撑着我蹲下,在顺利蹲下时,我又顺势向后一倒,成功地坐在了地上。我捂起准备听到嘲笑声音的耳朵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大概是我没撞到人的原因,没人注意到我,毕竟除了我自作多情的自言自语,什么声音也没听到。或许我聋了,并不需要耳朵。

又过了几分钟,我感觉我似乎到了我该去的地方。在过去的时间里,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公交车上坐地板是多么舒适的事,你完全不用考虑颠簸而摔倒在地上——毕竟你已经躺在了地上。我尝试站起来,摸着扶手走下车。但我错了,我并不能摸到任何扶手,虽然这在公交车上完全不可能。反正也没人看见,我决定学习小孩的方式来下车。我尽量标准地摆好了姿势,显得我比一般小孩专业些。

我向前摸索,凭着以前坐公交的经验,摸索着爬到了车门口。这次我要有些运气了,因为我真的爬到了门口,摸到了那个“禁止站立”板子上的把手。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向前撑,像猎豹扑向猎物一样飞出去。但显然我又失败了,司机大哥根本没看到我,根本不会象征性的把门打开,毕竟来这儿的人并不是很多。

或许是声响太大了,有一个人好像朝我大叫,大概是嘲笑我罢。但我目前并不想理会这些,不然我会在弄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之前因为头部大出血死亡。我真的太脆弱了,这样一碰就流了这么多血。或许是听到了我的“明”号,司机大哥很理解地开了门,温馨地提醒我下次要注意。我当然会注意了,不然就没有下次了,连机会都没有。

我不敢像刚才那样盲目地下车,虽然我刚才确实看不见。我又摆出了专业标准的姿势,准备一步一步下车。第一步,左手摸到了站台地面;第二步,右手也摸到了;第三步,左膝盖碰到了地面;第四步,右膝盖也碰到了地面。最终,我全身离开了车厢,车门“哧”一下笑着关门了。连车厢都要嘲笑我,这都憋不住吗,我真的太悲催了。

但是我还是很厉害的,我成功地到达了目的地。其实我论证了一个道理:当你足够熟悉这个环境之后,突然有一天什么也看不着什么也听不见了,也是可以凑合凑合的。我不就成功了吗?